小众书坊坊主按:
霍俊明著《转世的桃花:陈超评传》甫一问世,即广受好评。但之前见诸媒体的多是评论和消息,未见其书的人难以想象其内容。小众雅集公号特选取其中最后一节,以供试读。原题为《:生命的最后一年》。现标题为本坊主所加。
:人生的最后一年
每一天都有更多的父亲死亡。
这是儿子们的时辰。
稀薄的黑暗聚拢在他们身边。
那黑暗好似光的碎片。
——罗伯特·勃菜《冬日独居》
年是陈超在尘世的最后一年。“死没有任何秘密,也不开启任何门。它是一个人的终结。在它身后留存的,是它留给其他人的东西,是长存在他们记忆中的东西。”(诺贝尔·埃里亚斯)
抑郁被推倒、抚平之后居然又来了,陈超这次没有用理性和抗争迈过这命运的门槛。我还记得三十二年前他对自己说的:“朋友,即便当你的生命/飘起淡*的细雨,淹没最后的一盏灯/也该记着:相信命运,/同时不能忘记抗争。”(《热爱生命》,)“有那么多不幸/那么多顾忌,那么多涕零……/为什么不落到我头顶?!/哦许许多多的受难者/生活对你们/怎么那么不宠?/我渴望,千真万确/让风雪凄迷/让五雷轰顶/验证一下我的意识/是孱弱还是硬汉?!”(《一个希望》,)
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陈超从内心到身体都经受了炼狱般的考验。在抑郁和晴和、绝望和期望的反复拉抻中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极其紧张而希求自尊的灵*。
最后的时刻,陈超所面对的一切都一个人带走了,他几乎带着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孤身离开。在这个意义上,他也以最决绝的方式赢得了自尊和自我。当然也必须注意一个事实:陈超的离去给家人带来的无法弥补的巨大悲痛。陈超生前曾说过:“亲爱的栖栖和儿子!我不想给你们带来任何不幸的!决不会的。”(日记,.6.3)回到“诗人之死”,陈超依然在那些诗歌、散文和批评文字中继续存活,而且其文字和精神的意义将不断扩大、加深,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同和铭记。这并非是我出自个人的好恶和希望,而是一种事实——文字比肉身更长久。
陈超年的日记,开始于1月20日,终止于8月23日(下午16:39)。在他辞世前的两个月时间里,陈超没有记日记,对于那段最为不可想象的艰难时刻我们无从知晓了。
年春天,陈超是幸福的,学术上收获颇丰。他参与的《河北文学通史》获得了省长特别奖(社科奖),自己还获得《星星》诗刊的“年度诗评家奖”并且在同事的督促下填报了河北省管优秀专家表,而且有两本书将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和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,“诗艺清话”也将在《诗刊》分三期发表(年《诗刊》6、7、8月号上半月刊连载)。陈超感激这些连连的好运,还感叹“很幸福,生活待我不薄”(日记,.4.15)。“今年又发不少文章,意外收获很多,《诗刊》《诗建设》……特别是‘诗艺清话’连载三期,多字,太嗨了!这是绝大多数诗评家一生未遇的啊!”(7.22)然而命运弄人,这两本书居然都是在陈超辞世后才出版的——《个人化历史想象力的生成》《诗野游牧》。
春天时,陈超的记忆力和注意力以及精力都还好,在4月15日那天他还在河北师大新闻传播学院录制“大学问”,感觉很好,效果也很不错。按照陈超自己的说法“发挥出色”。我特别喜欢自信的陈超、开心的陈超、幽默的陈超,这也是多年来他的学生和朋友们最看中的一面。陈超的自我要求极高,尤其是在科研和教学以及待人接物方面都尽求完美,极力注意自己的形象:“我做到这个份上,也算对得起信仰和崇拜我的学生了。不然,我也会一生后悔。”(日记,.6.3)在年身体、注意力以及记忆力不太好的情况下,陈超最为